商量在“不容商量”处

——我读柏铭久的《与词语商量》

胡佳清

打开著名诗人柏铭久诗论新著《与词语商量》，在肃然起敬之余颇有惊喜惊诧。这惊喜源自他首次亮相出了他田野草根似的诗创主张，这惊诧源自书名标新立异的匠心独用。

在我的印象中，按一般常规，用介词结构“与……”什么题镌一本书名的，还不多见；而用作书名副标题的则比比皆有。所以，我想，若换成了我，也许会习惯成自然地把书名标成这个样子：《诗歌语言艺术的神奇探秘——与词语商量》。而诗人现在破天荒直接把“与词语商量”赫然铸成书名，着实让我的心颇为震动了一下。这是有意为之的“以偏概全”？还是无意为之的“歪打正着”？无需猜测诘辩，诗人以这样的书名昭告读者，其初衷绝对是另有其深意隐衷的。

滴水可见光，一羽可窥亮。《与词语商量》这样的书名设计，看似疏简粗拙，而一经揣摩，我发现诗人以此书名为他的诗论主张立意、归旨、达向、宣声的一番良苦用心。

这种艺术思维路况的独辟蹊径，这种立论角度的剑走偏锋，这种以侧斜携方正的诗学价值导向，确凿直抵“文学是语言艺术”的内核本要而不离经叛道。所以，我看这种以词语语汇作载体平台撑手的诗论观，虽晃眼看似有雕章琢句之嫌；但“大道至简”，我至终发现他的切入点竟是通过这一个个具体词语勾肩搭背成一架梯子，以“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视野和气魄，最终集约型地铺展开他关于创作思想、创作观念、创作规律、创作方法、创作个性乃至创作生活等等关涉诗歌艺术写作中微观中观宏观的系列根本问题，而绝不单单是“与词语商量”具体辞章的技巧技法使用。

综观全书，诗人是以躬身的回答和心灵的絮叨，以他一向惯有的“温良恭俭让”，以他一向惯有的民主公道又平等协商的心灵对话姿态，崭亮出他《与词语商量》这本书与我们身边周围其他相关论著破题成说的不同凡响处。

但凡试水文学写作经历的人都该会有这种切身体会吧，因我们自打小受传统习惯思维束缚和形式逻辑三段式推理桎梏所固化成的强大思维定式（这种思维定式一点不影响我们的基本生存生活，相反还会倒过来保障我们的基本生存生活一辈子遵纪守法又公序良俗），会让我们的诗歌创作一不小心就会“习惯成自然”地陷进思想行为亦步亦趋以致循规蹈矩的泥淖之中，汉语语法的强大规范会迫使我们的思维认识变得喘不过气来而听天由命俯首称臣。这种巨大的思维惯性会使我们的诗歌创作在艺术的天域中踌躇不前、难以越雷池半步。而我们梦寐以求创作个性特色的飞扬和创作意境愿景的跋扈，更是难以“鱼与熊掌可以兼得”。如此，何以在既谨遵恪守传统词语规范的基础上又创新超越传统词语规范、而实现哲学意义上“否定之否定”的创新性组合使用新词语的新境域呢？这，我才以为是诗人在《与词语商量》中他高大伟岸的身躯频频降下来苦口婆心告诉我们的。

现实的诗歌写作经验和教训告诉我们，我们虽然与诗歌语汇博弈了一辈子，我们虽然与诗歌词汇游戏了一辈子，而每当我们灵感光降突然要“发作”“生产”时，在这个临界点上若不即时警惕“让思想冲破牢笼”而掀起一股“头脑风暴”，若不即时警惕让审美思维剑走偏锋、钢丝绳上唱大歌跳大舞，若不即时警惕奇思妙想神机妙算加泥土草根砖头瓦块如胶似漆的黏合，若不即时警惕与词语商量还要紧抓人文生态、环境友好氛围的营造，那么，陷入“不容商量”的平庸和尴尬、被词语牵着鼻子走就不是我们想不想、愿不愿的问题了。如若我们写成的诗歌还常常局限在“主谓宾定状补”的常规语法桎梏和修辞赋格的格式套路上而不能自拔，那么，即使我们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誊写出来的象形文字不阻滞淤塞读者的审美想象通道才怪，不被读者敬而远之才怪。

由此，我想到柏铭久《与词语商量》的诉求，其长者般平易近人的态度，其谦恭随顺的风度，其敬畏慎独的气度，都毫无保留地袒露了他诗歌创作探险中勇敢无畏、坚韧顽强的人文精神，袒露了他诗歌创作探险中以退为进、以弱制强、灵动把持矛盾对立统一规律的深湛艺术哲学功力。这种精神和功力我想可否就是当今普天下在倡导的“文化自觉”呢？若是，那么我以为诗人应是达到了这样一个令我敬仰的高度的。他的人生游弋历程，他的诗歌创作路向，无一不彰明他一生潇洒落拓又悲壮豪迈、低调笃实又自由自在的沧浪艺术人生。如今，写诗早已升华为他的人生信条和生活常态，他是诗歌艺术的伟大殉道者；他有感应，时刻都能让我近距离感受到他身上奔溅着赤子之情的磅礴诗思。是啊，他不啻是我们身旁的“丹柯”，用自己的一颗心，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同路人后来者。

所以，今天我来看《与词语商量》，它给予我震撼人心的启悟即是：世界上的哪样物事不是通过“商量”而致全面和深刻的呢？连我们人自身都是“商量”出来的啊！因此“与词语商量”，就在于“与词语商量”中如何达到让矛盾对抗走向和平共处，就在于“与词语商量”中如何找到思维破壁处而避险陈词滥调，就在于“与词语商量”中如何组阁新物像而让“思想冲破牢笼”，就在于“与词语商量”中如何与平庸套路拱手说声“拜拜”、“永不再见”，就在于“与词语商量”中如何克制浮躁懒惰恐慌而细斟慢酌地从容商量在“不容商量”处，就在于“与词语商量”中如何达到与之平起平坐相亲相敬携手前行心心相印的程度，就在于“与词语商量”中如何让自己既匍匐大地又能拔着自己的头发翱翔翻飞在诗意扑面的天空中，最终实现自我诗歌艺术创作的根本变革和凤凰涅槃！

编辑：罗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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