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养兰者

★李志宏

寒假到离县城70公里的蓝电公司，邂逅了一个养兰者杨云福，令我印象深刻。

杨云福，精瘦的身材，老家芦田。一进宿舍门，他泡野生风鼓草请我喝。风鼓草是闽南家喻户晓的养生中草药，有清热解毒功效，味微酸。杨云福对中草药也感兴趣，过饥草、石橄榄、仙草、虎尾轮、牛角弯、山葡萄根等他都去挖过。

茶几旁桌上摆着一盆蕙兰，我自是先细赏一番。这盆蕙兰，植株挺拔，叶脉透亮，花瓣略短而宽，五六朵浅黄绿色的花簇在一起，显出典雅豪华。“幽兰香风远，蕙草流芳根”，话题就在氤氲幽香中弥漫开去。

杨云福说，兰花叶子终年鲜绿，刚柔兼备，花姿各异，有的端庄俊秀，有的雍容华贵，有的清雅淡素，香气清馨幽远，被誉为“国香”“天下 香”。自古以来，中国人就非常喜爱兰花，兰花在中国约有两千年的栽培历史。

杨云福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张照片，都是他培育成功的兰花。我从未见过有如此灿烂的花朵，有的仿佛璨星结成了串，在墨绿的叶中窥探；有的像一位窈窕少女，小巧玲珑；有的娇羞的花朵形如明月；有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金色灿烂的笑给人愉悦和惊喜；有的花瓣通体一色，玉脂凝膏，腻如蚕肤；有的花瓣极薄，在日光中熠熠生辉。

杨云福带我参观他在蓝电栽种的兰花。宿舍楼周遭走一圈，栏杆，阳台，楼层转角处，楼下空地，我细数一遍，52盆。加上家里培育好了的，总数超过一百盆。他培育的兰花大多是地生兰，如春兰、蕙兰、建兰、墨兰、寒兰等。

兰花可是一种“娇”气较足的花卉，对水、肥、土、温、光等几个主要方面照顾得稍有不周，就养不好。栽培兰花需亲力亲为，配料、翻盆、修裁等哪一样都不能含糊。杨云福娓娓道来，让我知道了养兰可是细致活，有技术讲究的。

先是“淘”，杨云福喜欢爬山，他的兰花有些是从水库溪边、省道公路沿线石壁沟渠采摘来的，也有一些是和兰友交换的。蓝田乡境内有座朝天山，海拔一千三百多米，亿万年前造山运动的神来之笔，使得朝天山数万公顷的黛绿，森林植被丰富，分布红豆杉、银杏、桫椤等，当然也有兰花，甚至有些比较珍稀罕见的品种，如鹤顶兰、台兰（蜜蜂兰）。“兰为 香，芬馥清风里。从来岩穴姿，不竞繁华美”，宋代罗愿的《尔雅翼》云“兰之叶如莎，首春则发。花甚芳香，大抵生于森林之中，微风过之，其香蔼然达于外……”面对宝山，岂能空手而回，杨云福时不时往山里钻，什么黑乎乎的旮旯地他都敢闯。兰花大多生长在山腰谷壁、石隙灌丛，尤其在嫩竹拔节、万物萌动的时节，朝天山流动着雾岚的气息，草木的幽香，笋的青涩，流动着清意的流水声，一棵兰，裹着整个山林的日月精华，如能于荒原僻野、枯水瘦石、野艾莠草之间觅得那一株飘逸潇洒、姿妍独具的碧叶，杨云福是细心采挖，如获至宝，庆幸连连。

再是“培”，杨云福伺弄兰花二十多年，挑选种、介质、盆具，使用水、肥、药等，仍努力潜心研究。采挖来的兰花根细易断，须去腐根、清除污物，用高锰酸钾泡5—10分钟，阴干放置24小时。质料也要消毒，一般人都是先以碎瓦片、蚌壳、棕片之类覆在盆底孔上，再铺上粗石子、粗砂、煤渣和木炭之类，将根疏密排好，再放粗粒土及少量细土，然后用富含腐殖质的沙质壤土栽植。培养土也要经过筛经过消毒处理。我蹲在走廊观察兰花，发现杨云福用的质料不一样，向他求教。他说，他是以土、木炭、松针垫底，因兰花喜微酸土壤，他弄了些松树皮，比较粗的放下一层，松柏皮不是新鲜的，是山上自然腐朽一段时间的。中层是一些比较细的松柏皮、蛋壳、穗壳、锯末屑、腐叶土之类，根埋好后，上面他会敷一层苔藓、翠云草或细石子。这些石子不一般，是矿石山上的风化石，白灰色，杨云福把它敲成拇指头大小，每盆里放一些，他拿壶水冲一下，原来这些风化石都能变成绯红或橙红，令人惊叹。

栽盆后，先浇透水，再逐渐减少，进行正常养护。兰花，水分不能太多，积水烂根，干则浇，湿则停，适当偏干，以八分干、二分湿为好，平时需透气透水，正常春秋两季换土，施肥也是讲究适中，多施、重施不行。也要适当遮阴。晒盆、翻盆、防雨时，需搬起搬落，自是一番体力活。老一辈革命家朱德是个痴兰人，他曾说“养兰入门易，精通难。须窥天时，测气候，勤于护持，做到栽养有法。”原来养兰颇多不易，是要付出诸多辛劳的，这一过程中需细心、耐意、勤力，视其湿燥，相其阴阳，谨护晨夕与晴雨，未可稍事疏懈。

在杨云福老农老圃般的细心培养下，兰花大多发育良好，生长得时。“本是山野物，今为案头芳”，一盆在室，芳香四溢，走进杨云福宿舍，顿觉生意盎然，平添“坐久不知香在室，推窗时有蝶飞来”的情趣。试想，在劳累疲惫之余，将自己安放进兰香里，在茶余饭后，相看两不厌，唯兰是馨，赏心悦目，必然精神愉快，减少疾病。

除了兰花，杨云福也顺带栽种其他，比如楼下那丛叶片细长油绿，像野菜的，我知道是花叶永不见的 ；栏杆上罗列一行多肉植物，叶片晶莹剔透，如用玉石雕琢而成，极像莲花座，则是石莲花；有一盆花色嫣红，妍丽动人，几十朵平平淡淡的小花，簇成一朵朵大的花球，数十数百朵大花球一同绽放，给人繁花似锦的感觉，那是长寿花了。

兰花喜与松树林，竹林为伍，杨云福爬山之余，不忘也刨些苦笋、绿竹笋、石笋、花笋之类，找笋、挖笋也有技术含量的。我还听说杨云福是个种菜能手。啊！杨云福的身上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都是我所不知道的。

杨云福晨夕与兰花为侣，把日子过得香纯有味，有光有影，盖生活是种律动，滋味就含在这变而不猛的曲折里。他曾笑着说：养兰，其实养的是一种心情，一种态度，一种兴趣而已。

识得此君，幸甚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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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宏，男，福建省安溪第八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长期从事校园文学辅导工作。泉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各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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